秋尽江南草未凋

目前沉迷搞海

【柯罗】天台上的海风 3

·现代架空,预警+第一章  第二章


第三章

两个人的对话在罗西南迪的摇头中结束了。

 

罗西南迪告诉罗,他的母亲是在上一次移民潮的时候定居国外的,他出生在热烈的异国,算得上衣食无忧,大学毕业后就直接成了自由摄影师,来港岛确实是第一次。

 

这是一个和罗截然相反的人生。

 

罗迄今为止还没有离开过港岛,故而更谈不上和罗西南迪见过。意识到这件事的罗,开始对罗西南迪的自来熟没由来感到了焦躁。

 

阳关道和独木桥上的人到底为什么会相遇,又到底为什么像朋友一样,坐在一张桌子上,吃同样几道菜。

 

罗西南迪似乎并没有察觉,教他拿西语读自己的名字。陌生的语言在唇齿间碰撞,让罗觉得口干舌燥。他猛地倒空了旺百利最后几口液体,瓶底放回桌上发出了不轻的声响。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人,似乎还在手舞足蹈说些什么,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。

 

这家盛记临着机动车道,夜晚偶尔疾驰过一辆机车,巨大的发动机噪音仿佛在嘲笑罗关于“朋友”的想法。

 

罗拎起自己的书包,沉默着站起,凳子拉开的声音刺耳,吸引了罗西南迪的注意。那个人手忙脚乱地埋单,罗离开的步子走得踉跄。

 

算得上落荒而逃。

 

好在罗西南迪腿有够长,扯着步子也算是坚持送他到了门口,罗甩门的时候终于是来了脾气,恶狠狠对身后的人说:“人蠢没药医。”

 

骂人的花样倒是很多。

 

罗西南迪好像早就习惯被罗这样对待,他向来不恼,看人拉亮了里屋的灯,便自觉地转身离去。

 

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,第二天再睁眼的时间比平常要晚了很多。罗西南迪按亮手机屏幕,模糊着辨别了时间。与昨日手表上记录的时间差不了几分,他猛地翻身下床,几乎是一步一摔地冲向天台。

 

罗背着书包正好走到天台下面,步伐很慢,似乎每一步都迈得不情不愿。

 

“罗,早上好。”宿醉让罗西南迪的声音变得沙哑,还伴随着头疼。他蹙着眉,但手臂挥舞到最大限度。

 

罗闻声抬起头,大约是看见了他面如土色,嘴唇抿成一条线,缓缓吐出:“一杯到顶。”声音不大,刚好够罗西南迪听见。

 

酒量菜鸡本人在上面倒是笑得开怀。

 

说完这话,罗就快步走掉了,看样子,怕是担心迟到。

 

罗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可见之处,冷风随着钻进脖子里。罗西南迪这才自觉自己只穿了睡衣就上到天台,赶忙锁着脖子回到室内。

 

昨天的稿纸还叠成一摞,摊开在木桌的边角。

 

工作还是要继续工作。罗西南迪去到卫生间,牙膏在嘴边打出白色泡沫再吐掉,又拿毛巾抹了把脸算是完成洗漱。镜子被热水升腾上的白汽贴着一层朦胧,罗西南迪看着里面自己模糊的五官,伸出手指,在嘴巴的位置画出一个足够夸张的上扬嘴角。

 

“我在干什么呢?”罗西南迪触电一样地收回了手指。

 

投入工作,时间就转得飞快。期间他拿搬进来第一天准备的泡面,打发了饥饿的生理需要,再抬起头天已经黑得彻底了。

 

不知道罗今天又在做什么杂工,难道是推销旺铺?

 

不是罗西南迪脑回路清奇,而是遇见的第一天罗在给黑社发宣传画,第二天就是贴重金求子广告。罗西南迪实在想不到什么更美好的画面,就连餐厅端盘子放在罗身上都显得平凡了点。

 

胡思乱想算是偷了闲,罗西南迪将稿纸按顺序装订成册放进公文包,又确认再三自己给相机充足了电,也装好了备用电池。

 

他并不太想在多弗朗明哥面前掉链子。

 

准备好一切,罗西南迪翻身上了床,充足的睡眠是高效率工作的前提,怀着这样的想法,他进入了睡梦。

 

他梦见多弗朗明哥,递给他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缺角面包,难以下咽的咀嚼感仿佛就在口腔中。他还听见脚步踏进雪地的声音,丝线划破空气的声音,还有子弹上膛的声音。

 

罗西南迪苏醒过来,他睁眼在闹铃响起前。睡眠质量还算不错,他早就习惯在夜晚和那些梦形影不离。

 

他等过罗上学的点,在天台上依旧笑着和他打了招呼。男孩显然已经在将这样的“锚点”渗入生活,甚至停下脚步回了一句:“早上好,罗西南迪。”

 

用的是他教给他的西语发音。

 

罗很有语言天赋,讲得字正腔圆,罗西南迪为这个称呼无故的欣喜若狂,差点没从二楼的天台翻掉下去。

 

罗西南迪振作起来,提起包背在前面——这样他习惯性向后摔倒的时候,不会摔到包里的摄影机。

 

他按照宣传画上的地址找到所谓唐吉诃德家族的堂口,不是他在昏暗电影屏幕上看到的那种卷闸门,而是非常现代的办公楼,就连进门都是感应系统。

 

太割裂了,罗西南迪迈进办公楼,在大堂看见悬挂于正中央的巨大画像,似乎是代替了其他社团信奉的关公像。

 

金发男人带着墨镜,笑得诡异,肩上披着的粉红羽毛大衣铺满大半张画,几乎成为整张画的底色。

 

是多弗朗明哥自己,和罗西南迪梦中的那个男人一般无二。

 

黑街社团拜关二爷,拜的是他的义,拜的是他的忠。他们拿虚假的忠义编织成利益纠葛的帮会,故而拿不灭香火祈愿这张网再结得牢固一点。

 

可多弗朗明哥似乎不需要。

 

他自己就是那张网,也是网后面捕食的蜘蛛。如果说唐吉诃德家族真的有什么信仰,那也只会是多弗朗明哥自己。

 

比起寄托于某位神佛,也许他本身就更想做神佛。

 

罗西南迪看着那副画像,他没有仰起头,目光便落在了低处。画面上的多弗朗明哥居高临下望着他,他们似乎有过很多次大同小异的情形,在梦里。

 

“您好您好,这里是DONQUIXOTE FAMILY。”

 

熟悉的,稚嫩的女声。

 

罗西南迪转头向电梯门看去,穿着娃娃裙的女孩一步并两步地跳出电梯门,然后在看见自己脸的瞬间停住。

 

“柯拉松?”脱口的瞬间她便拿两只手捂住嘴,意识到自己的失语。

 

罗西南迪好脾气地笑笑,“我是罗西南迪,有过预约。”

 

刚才还是愉快表情的女孩嘴角耷拉下来,她显得有些纠结:“是吗?原来你叫罗西南迪。”

 

“是的,现在我可以上去采访了吗?”罗西南迪拍拍胸口的双肩包,“就算这里真的是什么儿童中心,我也有信心做出好的采访。”

 

女孩扭捏起来,她站在电梯门口。虽然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都还有一部电梯,但罗西南迪知道,这是禁止通行的意思。

 

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女孩问道。

 

“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。”罗西南迪向前走了两步。

 

女孩把罗西南迪拦住:“你不能进来”

 

罗西南迪有点无奈,女孩张开的双臂很固执,可他不可能会跟一个未成年女孩起冲突。

 

“你看,你甚至不会抓住我的头把我丢出去。”

 

“天。”罗西南迪感叹道,“你说得我好像虐待儿童的人渣。”他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来,张开手掌拍拍她的头,“我也不可能一只手抓住你的头。”

 

“我的意思是你不该来这里。”女孩说出的话和她稚嫩的外表格格不入,“你和我们不一样,柯拉……罗西南迪。如果你是那个‘虐待儿童的人渣’我是管不着你的,但你不是。就当我为找到老蔡行善积德,我不会让你进去的。”

 

信息量有点大,罗西南迪处理了一会。

 

“baby。”罗西南迪试探着开口,他常听到许伯这样叫来买蛋仔年龄不大的小姑娘,但明显面前的女孩身体震动了一下。

 

“five。”baby-5纠正道,“我的名字是baby-5。”

 

“OK,baby-5。”罗西南迪非常流利地改了口,“虽然不太明白你刚才说的,但这是我的工作,我需要……”

 

话没有说完,罗西南迪咬到了自己的舌头,血腥的铁锈味充满了口腔,他总是这么冒失。

 

“你需要我?”baby-5歪歪脑袋,黑眼睛眨了眨。

 

“好吧,我投降。”再开口,舌尖还是有微微刺痛。罗西南迪轻轻吸了口气,进嘴的凉风起到了轻微麻醉的效果,“你不想让我进去的话,我就在这里等吧。”

 

Baby-5似乎还想说点什么,但身后的电梯发出“嘀——”的一声,那是电梯即将开门的声音。Baby-5生理性地颤了颤,站到了电梯门的旁边。

 

多弗朗明哥从电梯里走出来。

 

他没有穿画里那件粉红色羽毛大衣,而是穿了一身考究的西服。罗西南迪粗粗看过去就知道手艺精良,大概一件要等上小一年才能穿上身。

 

墨镜倒是依旧戴在脸上。

 

他们确实长得有些像,罗西南迪这样想,但也确实不太像。

 

“听说罗西南迪先生来了,我亲自下来看看。”

 

多弗朗明哥迈出电梯,不菲的皮鞋在地上踏出清脆的声音。等他完全站定后,Baby-5凑上前去拿出一块酒红色的绒布,单膝跪在地上重新擦净本就干净得反光的鞋面。

 

罗西南迪皱了皱眉,没有开口说话。

 

“罗西南迪先生是来采访的对吗?”

 

“是的。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呢?”

 

“不着急。”多弗朗明哥的每个字都拖得有些长,话语间游刃有余,“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,不知道罗西南迪先生要不要听一听。”

 

“愿闻其详。”罗西南迪的语气并没有比刚才和Baby-5说话恭敬更多。

 

“你可以加入我们,这样你想拍多少就拍多少。”

 

多弗朗明哥的橄榄枝来得突然,罗西南迪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别的打算:“抱歉,我对做古惑仔没什么兴趣。”

 

“不是那么低级的东西。”多弗朗明哥对罗西南迪的拒绝似乎也不意外,“你可以有时间考虑。”

 

站在一旁的Baby-5想要摇头,却被多弗朗明哥落下的余光震慑到僵直了身子。

 

罗西南迪许久没有回应,多弗朗明哥也不着急。他的时间宝贵,按理说不该浪费在等待一个回应。

 

但他依然站在这里,举手投足之间,似乎都在笃定他会得到一个肯定,就像笃定黏上蛛网的弱虫必然无法逃离一样。

 

“我会考虑的。”罗西南迪耸耸肩,“事实上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做过叛逆的事情,你的提议确实让我有些心动,那今天我就先告辞了。”

 

不知道为什么,他觉得面对多弗朗明哥,连开口这件事都变得让人疲累。也许多弗朗明哥说的是一个好建议,这样他可能可以说最少的话,拍到最多的东西。

 

“罗西。”多弗朗明哥这样叫他,不再是“罗西南迪先生”,并且对他的话熟视无睹,“你也许该喊我声大哥。”

 

罗西南迪正准备离开,停住脚步,他顿了一顿,才开口:“我暂时还没答应加入,况且我是独生子。”

 

“罗西。”多弗朗明哥笑起来,笑声怪异却又熟悉,“你比原来要残忍。”

 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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